第81章 三春芳菲

    贾母脸上笑意盈盈，连连点头口中称道：“正是这个理儿，难得你有这番见识。”
    别看她平日里一听到贾政逼着贾宝玉读书，就满脸的不满，嘴里还嘟囔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将来不用靠着读书求功名”。
    可这话不过是用来心疼贾宝玉罢了，跟着贾代善大半辈子，贾母好歹也是一品荣国夫人。
    以前府上来拜见请安的文臣勋贵她也见过无数，不至于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骨子里她老人家对族中子弟读书上进一事，还是打心底里欢喜和支持的，就连贾府的宗祠里现在还供奉着前任衍圣公所书的联字。
    自家贾宝玉被宠得随性自在些，可并不代表贾母不愿看到贾府族中有满腹经纶、才学出众的子弟。
    恰恰相反，贾母知道有能力的后辈子弟才是贾府长盛不衰的根本，所以她听到贾政这么说倒也非常高兴，随后便引着贾瑛见过其他人。
    先是邢王二位夫人，在后宅中除了贾母就属这两位说话最有份量了。
    贾瑛也不敢有所怠慢，忙按照规矩行礼问好，两人也笑着点了点头，邢夫人略显清瘦，说话时语调也很平和，不紧不慢的。
    王夫人倒是将他虚扶了起来，又面带和善地夸了贾瑛两句。
    她见贾政很是看重贾瑛，听闻是个会读书的，以后和自家宝玉之间肯定也少不了往来，自然乐意卖贾瑛一个好。
    接下来便轮到王熙凤和李纨，不用旁人多介绍，从进门的一开始贾瑛便知道这位有着曼妙体格和高挑身量的美妇便是大名鼎鼎的王熙凤了。
    当真是和原书中描述的一模一样，通身彩绣，金碧辉煌，浑身透露着成熟女子的魅力，粉面微微含煞，一双吊捎柳眉不怒自威。
    简直和一旁的李纨的清冷自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使贾瑛心中有了些许准备，还是被王熙凤的这副扮相给惊艳到了。
    王熙凤知道贾瑛是贾琏亲自去接的，见今天这个情况贾瑛又很得老太太的欢心，于是也笑着说了些场面趣话，倒也没有出言为难贾瑛。
    别的没什么，就是王熙凤那双丹凤眼好像一直钉在贾瑛身上打转，看的贾瑛很不自在。
    李纨则是简单的一身素服，头上松松挽起一个发髻，面上也不敷粉，十分符合对方冷艳寡妇的名号。
    当着众人的面贾瑛不好多言语什么，守礼地招呼了一声便退到一旁了。
    之后他将目光投向站在左后侧的三位女孩身上。
    首先打头的女孩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但恰到好处的丰腴衬得她整个人温婉又平和。
    此女自然便是迎春了，一直不受贾赦关注的庶出女儿，在贾府的复杂环境里，默默生长，习惯了在角落里安静度日。
    另一个女孩身材在三人之中最为高挑，长着一张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透着一股子英气。
    颇有几分之前王熙凤神采奕奕的精神，让人见之忘俗，不用说就是以聪慧过人着称的探春了。
    最后一个年龄尚小，想必就是他的亲妹妹惜春了，还带着几分稚嫩，正躲在探春身后，有些好奇地偷看着他。
    贾瑛赶忙上去和几个女孩依次见了礼，顺便将为几人带来的见面礼拿给了众人。
    贾母坐在主位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满是欣慰，笑着开口道：
    “瑛儿有心了，只是你叔叔婶婶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见面礼，哪有反倒让你先送礼给几个妹妹们的道理？”
    贾政忙起身道是他们长辈做事疏漏了，这就去后面补上，一会便让人给贾瑛送去东府。
    贾瑛赶忙上前一步，微微欠身道：“老祖宗可千万别这么说，来到这里承蒙老祖宗和诸位叔叔婶婶的关照，瑛本就感激不尽了。”
    “这几份薄礼是我特意为几位妹妹准备的，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怎敢奢求回礼。”
    他来到三春面前，声音清朗温和：“愚兄这次来得匆忙，只能按照自己所想为妹妹们备下这些物件。”
    “这些东西就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提前跟妹妹们套个近乎，若是不合三位妹妹心意，还请宽恕一二，愚兄下次来府上定重新给妹妹们补上。”
    他送给迎春的是刘仲甫的《忘忧集》的拓印残本和一副上好的云子围棋。
    刘仲甫是北宋神宗时期的棋待诏，久负盛名，后世留有《造微》《精理》等棋诀。
    唯有这本《忘忧集》已经失传，不料被倪二收贷时偶然间从一户破落人家得来的。
    倪二见好像是什么孤本典籍之类的，便转手送给了贾瑛，他拿到手后拓印了几本，便一直留在了书房里。
    如今送给爱棋的迎春再合适不过了，棋谱和棋子一同被装在了红木棋盒里，贾瑛走到迎春面前双手递上，平视着迎春示意她接过去。
    迎春伸出略显纤细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棋盒，原本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打开棋盒的瞬间，眼底闪过一抹惊喜。
    良久，她手指轻轻抚过打磨得光滑细腻的盒面，眼神里满是珍视，轻声启唇道：“多谢二哥为小妹费心。”
    贾瑛笑道：“愚兄今日见到这么多血亲，满心都是欢喜，只恨没有早些过来与大家相见，只盼妹妹往后的日子，也能如在棋盘上自在落定，顺遂无忧。”
    听到贾瑛诚挚真切的话语，迎春也不再怯生生的，心里一阵感动。
    他给探春的是一方端砚，平日里贾瑛自己用的也是这块，涩不留笔，滑不拒墨，乃砚中佳品。
    探春则是爽利地伸手接过砚台，只是那一双俊眼顾盼神飞，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毫不掩饰道：
    “好砚！多谢二哥了，只是小妹听闻二哥你书法别具一格，今日不知可得露一手，让小妹开开眼，也试试这新砚的妙处。”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贾母指着探春嗔怪道：“三丫头真是胡闹，哪有一上来就这般刁难你二哥的，也不怕你二哥笑话。”
    面对众人的打趣，探春却丝毫不见怯意，声如银铃，大大方方地笑着回应：
    “老太太，这怎么能算胡闹呢？都说二哥才华横溢，小妹不过是心向往之，今日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哪能轻易错过。”
    贾瑛闻言，先是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无奈说道：“三妹妹当真是与旁人不同，既如此，愚兄便献丑送妹妹几个字吧。”
    话音刚落，便有伺候的丫头给他拿来纸墨，堂上众人都是一阵好奇，贾政也起身站到一旁认真看着。
    贾瑛踱步至桌前，抬手轻轻提起毛笔微微蘸墨，略作思忖，手腕轻转，笔锋游走如龙蛇，只见几行颜体大字铺展而开。
    “闺阁岂锁鸿鹄心，志在云天万里寻。笔绘山河书壮志，敢挥长袖破重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