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晕针的狗

    十月末，全校学生进行体测。
    十五班是下午第四节课测的，女生八百米结束后男生上跑道。
    倪清漾八百米跑了四分钟。
    这种体测，她才不会爆发出全身力气，她的耐力不错，中考体考的时候只用了三分一时秒。
    而现在她只想悠着跑。
    等到岑朝站上跑道，才发现跟他比起来，倪清漾还是勤快的。
    他最过分，跑在最后边。
    所有人都在加速，就他从匀速变成减速。
    因为越跑越慢，周柏林一开始还跟在他旁边，后来一个人跑的无影无踪。
    倪清漾觉得好笑，她知道岑朝这是懒。
    他长了一肚子的坏心眼，小聪明全都用在了体测上。
    五分钟，岑朝结束一千米长跑。
    少爷停下后，闲庭信步的走到她身边，女孩眉眼带笑，仰头问他，“香香，你身体这么好，不应该很能跑吗？”
    倪清漾：“现在怎么跑了倒数第二？”
    岑朝：“我嫌累，跑太快嗓子疼。”
    倪清漾笑了笑，转身走，他自然而然的跟上，问她晚饭要吃什么。
    “我不你去吃。”
    “我和你去。”岑朝回。
    倪清漾灵光一线，弯了弯唇，“也行。”
    “我要去三楼吃螺蛳粉。”
    岑朝呼吸一滞。
    岑朝：“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去菲姐那里领考试安排表。”
    倪清漾：“……”
    岑朝最害怕吃螺蛳粉。
    他爱吃米线，却极度恐惧螺蛳粉。
    他第一次吃还是倪清漾安利给他的，那时候少爷涉世未深还不知道什么叫螺蛳粉，她带着他去试吃，结果把岑朝熏的有了心理阴影。
    那时候倪清漾就调侃他，阴阳怪气的喊他香香。
    *
    “本次考试在下周三举行，明天后天两天时间复习，通知贴在前边，下课以后同学们记得到前边来看，这次期中考试较之前的题会难一些，学校也很重视这一次考试，同学们做好充足准备。”
    晚自习，肖菲站在台上下发通知。
    台下同学瞬间炸锅。
    “啊，这怎么一转眼就进十一月了，这也太快了。”
    肖菲回他，“考完试的后一天立冬，半个学期已经过半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那人摇摇头，又点点头，“有收获，我重新定义了自己。”
    “嗯？”
    “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肖菲无奈的一笑，“怎么这么悲观，难的还在后边呢。”
    “报告。”
    一道平和的男声在门口处传来，众人纷纷看过去。
    是宁懿礼。
    肖菲点点头，示意他进来，宁懿礼走进来，礼貌的向老师点了下头，继而缓缓开口:“老师打扰一下，这里是您班级的同学的肺结核检测的单子，明天早晨七点四十，去医务室排队抽血。”
    宁懿礼吐字清晰，语气不急不缓，让人听着很舒服，肖菲接过他手里的那沓单子，微微一笑，“好，谢谢。”
    宁懿礼微微鞠躬，“打扰了。”
    等到他人出教室，还有人的魂没回来。
    “有没有同学认识这位男生？”
    “宁懿礼！”
    “高二一班的宁懿礼！”
    有女生在下面抢答道。
    “原来都知道啊，像你们以后去别的班级跟老师说话也要向你们这位学长学习，男生更应该向他学习，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多讨人喜欢。”肖菲赞不绝口。
    台下某知名男生不小心哼出了声音。
    “岑朝，你哪不舒服？”肖菲直接在人群中揪住他。
    倪清漾也看他，冷着一张脸，眼里尽是不屑，不过被老师点了名字，脸色自然是变好的，他敷衍的摇摇头，说没不舒服。
    他老不舒服了。
    自从认识宁懿礼以后，他就一直在观察他，好几次发现他跟倪清漾说话。
    平时去食堂遇见，他总能找点话题，男生之间的小心思他们都懂，两眼一瞪，他就知道宁懿礼喜欢倪清漾。
    而且她们都觉得宁懿礼很帅。
    尤其是赛雅，提起这个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他看，也就一般。
    主要的是，倪清漾对他没感觉，这就够了。
    “那你到前边来，把单子给同学发下去，明天组织他们去打针。”肖菲说。
    岑朝准备过去，听见她又说:“有没有晕针怕血的啊，互相帮助一下，帮帮晕针的同学。”
    周柏林笑的最大声。
    他知道某人怕针。
    “周柏林，你怕针？”
    “老师，我可不怕。”
    “那你笑什么？”
    岑朝走过去的时候狠狠给了他一脚，踹他裤子上，赤裸裸的威胁，周公子也不是怕威胁的善茬，“岑朝怕打针。”
    这时候的岑朝已经走到肖菲面前接过单子了，女人一笑，“你怕打针？”
    此时一万头羊驼在他心中疾驰而过。
    但他明显心虚，“他胡说呢，我不怕。”
    结果，架到烤架上的时候，他的倔强被无情碾碎。
    翌日清晨，学生全员到齐后去医务室排队。
    岑朝悄悄的往后闪，明明一开始排在中间，最后偷摸跑到了排尾。
    一转头，看见小姑娘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倪清漾的眸子带笑，她张了张唇，“你还想往哪跑？”
    “我站你后边，抽血的时候我给你捂眼睛好吧。”倪清漾安慰他道。
    “太丢人了。”他说。
    倪清漾乐道:“没关系呀，谁还没个软肋？”
    队伍一点点缩短，岑朝的心脏往上移，几乎到了嗓子眼，砰砰砰的要跳出来似的。
    周柏林抽完血出来嘚瑟的看他一眼，“看好你啊，岑美人。”
    他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滚。”
    排到岑朝的时候，他还是退缩了，他向倪清漾投去了求助般的目光，女孩拍了拍他胳膊，让他坐下。
    岑朝撸起袖子，女医生是位年轻的女人，她给岑朝绑上压脉带，用棉签涂上他的胳膊，银针取出来的时候，他彻底慌了，看到那泛着银闪闪光泽的针尖，额头出了一层汗。
    “等等……”
    “等……”岑朝把胳膊往回抽，喘了两口气。
    医生看他脸色不好，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着面前这位白皮肤小帅哥忍不住笑了，“男孩子要勇敢一点。”
    岑朝喘了两口气英勇赴死似的把胳膊伸过去，倪清漾在他旁边那排抽的血，扎完针立马到他身后，她看得出岑朝是真的害怕，额上都闷起一层雾气。
    倪清漾站在他身后，伸出手绕到他面前，然后捂住了他的眼睛，岑朝胳膊往前伸，脑袋往后缩，几乎全部靠在了倪清漾的怀里，少年紧紧攥着拳头，胳膊上血管明显，女医生找准时机扎了进去。
    他瑟缩了一下，往她怀里靠。
    倪清漾低头看着他棕褐色的头发，情难自禁，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件事都能闯进她心里的。
    既意气风发，又温柔细腻。
    放浪不羁是他，儿怜兽扰也是他。
    在旁人看来近乎完美的存在也有着软肋，这才是鲜活的岑朝。
    扎完针，医生去下他胳膊上压脉带，“好了，完事了。”
    倪清漾放下手，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袖管放下，拿起外套和倪清漾说:“走吧。”
    美人的眼尾有点红。
    啧，真是招人心疼。
    “现在的孩子谈恋爱都这么胆大了。”两人走出大厅，医生和旁边的人说道。
    “可不吧，我记得我上学那会谈恋爱吓的要死，生怕挨抓。”
    冬日将至，气温急转直下。
    岑朝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帽子规整的搭在外套后面，倪清漾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叫道:“岑朝。”
    他停下来，转身。
    倪清漾凑近了些，看着那双还染着红晕的的眼睛，岑朝生的实在是有些好看，眼睛很大，睫毛浓密，纯天然的双眼皮，琥珀色的瞳孔给人一种想要怜惜的破碎感，他眼尾下的那颗黑色的泪痣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
    “岑朝，你是不是特别爱哭。”
    这就涉及到他尊严了。
    喜上眉梢，他嘴角噙着笑，“你又在瞎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爱哭。”
    “从来不哭的好吧。”
    倪清漾:“你才胡说。”
    两人继续往前走，倪清漾忽然道:“岑朝，跟你说个事情，我要过生日了。”
    那人没惊，很平静，“我知道。”
    她惊了，“你怎么知道？”
    “那不有一次征集学生信息填表了吗？”
    “1224”
    “这你都能记住？”
    “不过我阴历生日是十一月二十。”她说。
    “那你知道我生日吗？”岑朝反问她。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结果她回:“知道啊，零六年六月十五。”
    “你比我小。”
    她还特地强调他哪年出生。
    比我小几个字眼还挺扎他。
    倪清漾零五年，比他大了几个月。
    他愣了一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也藏不住了，“其实和你一样。”
    “昂——”
    “原来也早就关注我了？”他笑着。
    “就是记性好。”她还嘴硬辩解。
    岑朝敷衍的点点头，根本不屑于拆穿她，两人进了大厅，他才说:“男朋友的生日确实要记住。”
    “你少来。”
    “倪清漾，你刚都抱我了。”岑朝盯着她笑。
    她一下明白他在说什么，刚刚扎针的时候他靠她怀里了，这人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
    “是你往我怀里靠的。”
    “我靠的我女朋友啊。”他大方承认。
    倪清漾不再跟他扯，往上走，上完最后一节课，赛雅招呼女孩的名字，“妮妮，去三楼，你快点，等会人多了。”
    “今天有没有不用排队吃米线的待遇？”倪清漾拿起饭卡要跑时岑朝在她身后说道。
    因为着急，倪清漾连连答应。
    两位男生懒得跑，打算慢慢悠悠过去，走到楼下的时候，这俩姑娘早就没影了。
    食堂三楼，只有几个体育生在吃饭，她俩的速度堪称一绝，排队打饭的都没有，连阿姨都在笑这两个着急吃饭的女孩。
    倪清漾打了两份米线，一份一份往座位端去。
    两人挑的中间位置，食堂的最中心，四面宽阔，斜后方有三男两女在吃饭。
    体育生，穿的红色队服。
    从她们坐到这开始，那几人眼睛就没在赛雅和倪清漾两个人身上离开过，女生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那个单独的男生则是笑着看赛雅，挤眉弄眼的特别猥琐。
    赛雅有些反胃。
    旁边两名女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的看一眼倪清漾，那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
    男生朝着赛雅吹了个口哨，“美女，处对象不？”
    她低声喃了句有病，继续吃饭了。
    “这么能装。”其中一个女生出言讽刺，嗓音尖锐。
    赛雅没打算跟她吵，忍了下来。
    看着赛雅不搭理她了，女生有些吃瘪，随后低下头，勺子戳了戳饭盘，发出声音，极为刺耳，她出言嘲讽道：
    “长得好看是不一样。”
    “谁知道是不是婊子。”另一个女生阴阳怪气的笑着讽刺道。
    比赛雅先一步站起来的是倪清漾，一瓶矿泉水直接砸了过去，她没开盖喝，满满一瓶水狠狠砸在女生脖颈子上，打的她措不及防，直接懵了。
    “你会说人话吗？”
    “你谁啊？关你屁事啊”女生捂着脖颈子站起来，她男朋友也跟着站了起来，狠狠推了一把倪清漾，小姑娘直接被推的坐在座位上，男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凶狠。
    “你他妈找死？”
    赛雅拿起饭盘朝着男生的脸扣了过去，局面慌乱一片，她想冲到倪清漾那一边，却被另一个男生钳制住，赛雅大吼道：“你干什么？”
    “去哪啊？”
    赛雅一耳光扇了过去。
    男生直接急眼了，伸手去掐她脖子往后边柱子上按，食堂的人陆陆续续的进，人多了自然就会来看热闹，很快围了一圈，还有踩在椅子上面看戏的，围观的人一多起来，更加给这几个体育生长了威风。
    “我靠，这男生和女生打架我是第一次见啊”
    “这怎么有这样的男生。”
    “主任呢……”
    男生恶狠狠的看着赛雅，手下的劲加重，“你牛什么？”
    “周柏林！”赛雅看见了救星，此时的小姑娘眼尾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围观的群众突然让出了一条路，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央，阴沉着一张脸，那男生听见这个名字立马回头看，手下也松了劲，女孩趁着空隙跑去了周柏林身后。
    他垂下眼，看见她白皙的脖颈上一圈红色的痕迹，抬起眉骨，双眼狠戾，“徐航朔，你他妈够能耐的。”
    “动人动到老子头上了。”
    周柏林居然认识他，这是赛雅没想到的。
    徐航朔也是真不知道赛雅居然跟周公子认识。
    “你……你对象吗？”
    他骂道:“关你屁事。”
    “来，这账怎么算？”
    “是你们道歉，还是想打架？”他把选择抛给对方。
    周柏林的圈子广，认识的人不少，了解过他的对他都有几分忌惮，离经叛道的二世祖，学习不错，家境优渥，吃喝玩乐混的很开。
    “对不起——”徐航朔握紧拳头，咬了咬牙，说出了三个字。
    “滚。”
    周柏林环向四周，“看个屁。”
    周柏林不轻易生气，赛雅说他长得凶，皱起眉头很吓人，所以他一般不动怒，每天就大大咧咧的跟不会生气似的，今天一发怒，属实让人恐惧。
    周围人纷纷退开。
    闹剧平息下来，几个人也坐下来准备吃饭，但也没了胃口。
    赛雅问倪清漾:“妮妮，你没磕到吧？”
    “他们动你了？”岑朝皱了下眉，问道。
    她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被推了一下。”
    “谁推的？”
    “我不认识呀，是另一个男生。”
    “真没关系，是我先拿水瓶砸他女朋友的。”
    听到她动手，岑朝紧皱的眉头舒展，“你动手了？”
    “她太欠揍了，说话那么难听。”
    小姑娘还是一脸的怒气。
    “周柏林，你认识那个徐航朔？”赛雅问他。
    “嗯，他就是经营表白墙账号的那个男生。”
    “我真要被他气死了，还有他旁边那俩女的，我招她惹她了，就骂我是婊子。”
    赛雅鼻子一酸，觉得委屈。
    眼泪啪嗒一下掉落，她背过脸去擦了一下。
    “赛雅……”倪清漾想去安慰，被岑朝拽住了。
    周柏林掏出纸巾递过去，“委屈大小姐了。”
    “刚刚那种情况不能动手，我一个人受处分到无所谓，那你呢？”
    “因为女同学打架的都按早恋处分，我回家反省，你也得回去反省。”
    “等着吧，我找机会收拾他。”
    赛雅擦了擦眼泪，强扯出一个笑容，“行了，赶紧吃你的饭。”